深夜。
栗川一个人回到了学校,她挂掉电话,打开了宿舍的门。
樱子回了家,宿舍的其他两个舍友仍然没有回来。她没有开灯,大概是伤心过度忘了吧。她的脸已经哭花了,眼睛酸酸的,眼腺甚至分泌不出眼泪。她低着头,双手垂挂着,目光呆滞,她借着窗外传来的一点点微弱的光,爬到了自己的床上。
“睡一觉吧,别想太多,睡一觉就好了。”
她这样安慰自己,企图让自己心里好受点。
一分钟。
栗川向右边翻了个身。
五分钟。
栗川将身上的被子踢开。
十分钟。
“樱子樱子樱子樱子樱子樱子樱子樱子樱子樱子樱子樱子樱子樱子樱子樱子樱子樱子樱子樱子樱子樱子……”
栗川脑海里全是樱子,她根本睡不着,她转向左边,已经不打算睡觉了。
栗川:“……”
栗川就一直盯着樱子的床位看着。
也许是哭累了,身体的机能已经不允许她继续熬下去了,栗川逐渐产生了困意。
“樱子……”
就当栗川即将闭上眼睛时,在迷糊的视线里,眼前的床上居然出现了樱子。
“诶?!”
栗川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但在这一瞬间,樱子也消失了。
“原来……是假的啊。”
栗川的表情也从惊讶变成了失落。
“如果,如果樱子酱的这件事也是假的就好了……”
…………
但是,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再也无法挽回了。
“全部……全部……都是我的错……要不是因为我,樱子酱也不会……”
栗川没有哭,只是小声地自言自语。
有一段时间,她一直盯着樱子的床发呆,脑子什么都没有想,就像一具死尸。
…………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皎洁的月光投射在栗川的脸上,栗川才从呆滞中清醒过来。
她起身坐在床上,微微抬头,望向天空。
今天的深夜可真是热闹啊,星星们都久违的出现在夜空上,它们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星星们聚在一起,这些星星之间的实际距离可能非常远,但在地球上看,却似乎近在咫尺,每颗星星都明亮不一,可圈可点,当这些星星会聚起来,便组成星团。一个个星团又大小不一,争相攀比,,一些星团因为不够巨大或不具有特点而长长被人忘却,一些星星因为不够明亮而被人忽视。
然后栗川并没有看这些星星,她一直盯着的是——月亮旁边的星星,天空中最亮的一颗星星。它的亮度甚至仅次于月亮,它并没有输给月亮的光芒,而是超越众星,让许多人都记住了它。
“樱子酱……她也一直在努力啊!”
…………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快要天明了,许多星星都藏在了云层里,月亮也没了影子。栗川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微微的笑了,便下了床,从自己的行李箱里的暗层里拿出一根很长的粗绳。
这绳子,是以前父亲将她囚禁在房间里,经常用的绳子,父亲将绳子挂在她的脖子上,另一端挂在天花板上,只要栗川低头睡觉不练琴,绳子就会勒住栗川的脖子,让栗川难以呼吸,强迫她醒来。
“全部……都是我的错,要是我能早点学会曲子,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栗川来到了阳台。
“以前用来强迫学钢琴的绳子,没想到现在居然派上用场了啊。”
栗川踩在凳子上,绳子的一端绑在阳台晾衣服的铁杆子上,另一端绕了一个圈,绑回原来的绳子并打结。
一个结,两个结,三个结……最终栗川绑了五个结,她已经能确保绳子绝对不会松了,最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都是我的错……只要我消失了,一切,才会好起来……”
栗川背对着夜空,因为她无颜面对自己,无颜面对樱子,无颜面对自己一直追寻的那颗「星星」。
栗川将绳子挂到了脖子上,她有点犹豫地再看了一眼樱子的床,随即闭上了眼睛。
“樱子酱,对不起。”
星星彻底消失了。
栗川踢开了脚下的凳子。
…………
今天天气晴朗,太阳毫不吝啬地将阳光挥洒在大地上,温和还不刺眼。家家户户都打开了窗户尽情享受这清新的早晨的空气,让人很难摊上坏心情。
樱子走得轻快,就像一个好奇的孩子第一次去学校一样。
很快就到了宿舍一楼,樱子看了看门口的时钟。
“糟了已经六点半了,赶紧洗个澡去上学吧。”
让樱子感到意外的是,在上楼梯的时候竟看到了两位舍友,她们互相搀扶着,一身酒味,上楼梯都有些摇摇晃晃。
樱子默默地跟在她们后面,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走着楼梯,但在楼梯的拐弯处,还是被其中一位舍友的余光暼见了。
“哟,这不是樱子吗?没人要的孤儿,我好担心你的,你爸妈回来没有啊——?”
樱子并不打算与她们计较,她装作没听见,想从舍友的旁边走过。
舍友伸出手拦住了樱子。
“喂,你跟我解释一下,昨天晚上栗川为什么哭了,电话里她三句里有两句都是「樱子她怎么怎么了」,都哭得语无伦次了,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樱子沉默思考着什么,没有说话,只是推开了舍友的手臂,往楼上走去。
舍友趁机往樱子的头发上吐了一口唾沫。
樱子站住了,她已经到了即将爆发的阶段了,她想就这样直接将两个舍友踹下楼梯。
“算了吧,看她这样已经怕的不敢动了,我们先回去洗洗身上的味道吧。”另一位舍友说。
“说的也是,我警告你啊椿屋樱子,要是栗川再因为你有这么多事的话,有你好颜色看!”
两位舍友从樱子旁边走过。
“你只要死掉了,就没那么多事了,你就应该跟你哥一样去死。”
舍友又说了一句。
樱子下意识地握住拳头想打在舍友那丑恶的嘴脸上,但随即她又松开了手,并且莫名小声地傻笑起来。
“我早就死了啊。”
等两个舍友走后,樱子才走向宿舍。刚走到一半,就传来了舍友的尖叫声,樱子则正好被慌忙逃窜的舍友撞了个满怀。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樱子忍不了了,她现在就想将面前这个畜生的脸撕烂。
然而舍友竟出奇地没有骂回来,从地上爬起来之后便慌慌张张便和另一个舍友一起跑了。
“嗯?她们为什么这么慌张?”樱子有点摸不着头脑,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提起自己的背包挂在自己的右肩,向宿舍房间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樱子:“……”
走道里出奇的安静。
“嘛,大家可能都已经到教室了吧。”樱子说。
…………
樱子终于走到了宿舍门口,门没有关。
“真是的,那两个混蛋都不关……”
樱子的话戛然而止,她肩上的背包也随之滑落,摔在地上。
栗川,吊死在了阳台上。
樱子瞪大了眼睛。
栗川的表情与平常的死人不同,她脸上居然出奇地挂着笑容,眼睛仍看着樱子的床位。
不必再解释了,樱子已经明白了。
因为她,又有一条鲜活的生命消失了。
“……”樱子出奇地平静,她已经见惯了死人了,只不过现在死的是栗川,她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为什么?离我亲近的人都要离我远去?我是灾星吗?不明白,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樱子痛苦地捂着头,蹲了下来,她看着栗川的脸,陷入深深地自责。
栗川是樱子的第一个挚友。
“很抱歉让你看到这一幕了,不过,「故事」不应该在这里结束。”
樱子知道,这个声音是「樱子」。
樱子的眼睛被蒙上了,随即是右边脖子传来被尖锐刺刀割破的痛感,樱子没有喊叫,这种程度的疼痛她早已习惯。
是「樱子」用解刨刀杀死了樱子。
“看来这「第十三日记」,需要我亲自改写了。”
「樱子」将带血的右手轻轻往上一挥,樱子和栗川以及她们的在宿舍的一切用品都消失了,随着「樱子」的消失,这件事的痕迹完全被抹除,就好像樱子和栗川没有存在过这个世界上。
…………
两个舍友拼了命地跑,生怕自己也像栗川一样死了,她们顾不得去教室上课,赶紧跑到了校长室。
两人气喘吁吁地敲了敲校长室的门。
“请进。”
里面传来低沉的男人声音。
两人得到允许后,赶紧推开了门,跑到校长面前。
“校……校长……我们……宿舍……宿舍……”
两人已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了。
“你们有什么急事,先歇会再说。”
校长身穿白衬衫,打着一条灰色的领带,戴着眼镜,加上他自身散发出来的文质彬彬的气质,让人觉得他学识渊博,事实上,确实是这样的。头发虽然稀疏,但一根根都梳理整齐,也就他的头发能让人看出他是个五十多岁的人了。
……
几分钟后,其中一位舍友缓了过来。
“说吧,你们来找我是什么事情?”校长说。
“我们宿舍的一个人,叫樱奈栗川,她……”
舍友突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樱奈栗川?我们学校的学生吗?那我去学生列单搜索一下。”校长说完,便开始操作电脑。
“你忘了,樱奈栗川明明死在了我们宿舍啊!”
“诶,这话可不能乱说……嗯,搜索结果出来了,上面并没有你们所说的「樱奈栗川」啊。”
“怎么可能!我们明明看见……”另一位舍友的话也突然卡壳,随后她好像对自己说,又好像对舍友说,“喂,我们看到了什么来着?”
“你问我,我问谁啊?”
“她的名字是什么?!”
“我说了我不知道!”
“那我们来这干嘛来着?”
“……”
校长看着闹分歧的两个学生,心里有点不耐烦。
“我看你们就是想找个理由逃课,快点回教室去上课!”校长把她们赶出了校长室。
…………
两个舍友在走回教室的路上。
“真是奇怪,我们两个怎么莫名其妙地跑到了校长室啊,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喂,在学校别说这些,未成年人不能喝酒的,小心隔墙有耳。”
“知道了知道了,那晚上还去吗?”
“那当然,今晚的比赛,我肯定不会输给你。”
“就你那酒量,才喝几杯就醉了,真是逊啊。”
“你把嘴闭上吧!”
两人有说有笑地回到了教室,似乎完全忘记了在宿舍里看到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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